原|2024-08-22 13:42:22|浏览:83
词从出现的时候就是可以唱的,曾有“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这里说的是那个风流的柳永。而顾贞观说:“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那么,人人歌唱纳兰词,却不懂纳兰,更不懂纳兰的“十年”里究竟包含着哪些酸苦和甘甜。十年是可以用来怀念的,也是可以用来祭奠的。时间太短,感知太浅,时间太长,有些记忆已经模糊。十年正好,摸得住,记得住,伤感中容得下品味,感慨中犹记得珍藏。可以赶在华发未生,心血未涸之前,期待重逢。
一个伤心的男人,逗留在荒芜的秋草蔓地的庭院里,曾经一起游玩。夏夜,蟋蟀声声,两人在花下乘凉,她着香云纱,扑着流萤,一团欢喜热闹。而如今蟋蟀声已消失,她也已经不见。他只在草间捡到当年她无意间遗落在此的翠翘。词中的十年,容若是实指还是虚指不必当真,但容若立在回廊花阴下,心一定充满了沧海桑田的遗憾,物犹在人已老的感慨。
十年之后,容若拾得一只翠翘有恨不能言;十年之后,苏轼对着万顷松涛,看一座孤坟。纳兰词作中关涉到的女子不外乎三人:谢姓表妹、沈婉、卢氏。苏轼词中关涉到的女人却有很多,除了三位王氏,其他恐怕他自己也数不清。当初在杭州向越老越风流的张先学词时,可能他没有想到香艳的词在他手中成了酒间宴上馈赠佳人的礼品,更想不到他的“十年”叹惋,令后人一直误以为就是写给亡妻王弗的。
“十年生死两茫茫”将凄惶扩大到无尽。而容若“十年踪迹十年心”,更将凄凉意深深蔓延。浸润在每个感伤者的心里、情里。相隔几百年的两个文人,一起营造着“十年”的况味,令后人唏嘘感慨。
【赏析二】
苏联诗人曼德尔施塔姆说“二月,足够用墨水来痛哭”,而十年似乎“足够用来怀念”。一年两年太浅,五年太短,二十年太长,就算能活一百年都已经过了五分之一。即使等得到也已经心上生苔藓。十年,十年刚刚好,足够用来怀念,又不会太浪费。如果来得及,你我还可以赶在华发未生,心血未涸之前,重逢。
我想起,词也是可以唱的。顾贞观就曾感慨:“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那么容若这阕“虞美人”,也许当时和“十年”一样被唱成了街知巷闻的“流行金曲”。应该还有更久远的生命力。我们无法证明,再过三百五十年后还会不会有人记得这首“十年”。不过,三百五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记得容若这阕《虞美人》,记得那句:“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词中的十年,容若是实指还是虚指尚有争论。但我可以确信容若立在回廊花阴下,心里一定岁月沧沧,充满了沧海桑田的遗憾。
读这首词俨然看见一个伤心的男人,逗留在荒芜的秋草蔓地的庭院里,这是和她曾经一起游玩的地方。那是夏夜,蟋蟀声声,两人在花下乘凉,她着香云纱,扑着流萤,一团欢喜热闹。而如今蟋蟀声已消失,她也已经不见。他只在草间捡到当年她无意间遗落在此的翠翘。
……
十年之后,苏轼对着万顷松涛,一座孤坟;十年之后,容若拾得一只翠翘有恨不能言。但他们的身边都有了新人随侍在侧,真应了歌里那一句:“才明白我的眼泪不只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
不可言,不可说,没有人会喜欢乐意看到每天与自己生活在一起的人,还珍藏着十年前情人的旧物。每个人对感情的需索都是持续而贪婪的,因此看见旧物,俨然是看见入侵者,会被刺激,有惶恐不安的心理。这些道理容若都是明白的,所以才有“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的矛盾。
苏轼在十年之后写下悼念妻子王弗的《江城子-已亥记梦》,其他的话还没开口,起句“十年生死两茫茫”将凄惶扩大到无尽。而容若的结句说“十年踪迹十年心”,更将凄凉意深深蔓延。
看起来会很简单,悼亡词不需要玩弄技巧,不需要堆砌辞藻,只需要人有真实切身的感受,可以将它饱满地付诸纸上。实际上却是从苏子开了悼亡词的先河,之后历代悼亡词就少有佳作出现,几乎成了真空,直到纳兰的出现。容若比苏子更投入地写悼亡,他生性没他洒脱豁达,在恋情的周折,襟怀未开的抑郁矛盾中辗转一生。
十年踪迹十年心,是为爱情,亦是为了知己散失而沉默悲伤。爱人,妻子,是温情的容若最坚定的支持和依靠。他喜欢在她们身上获得滋养和绽放。一旦失去,他即以外人不可见的姿态慢慢萎谢,悼亡词是他最后的光华闪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