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2024-09-08 23:28:27|浏览:48
尤物属中国人独专的女性形容词。尤者,《红楼梦》里尤二姐尤三姐之尤也,孤独地以极端女性之姿盛放于男权的社会中,套一句时髦的话应该叫非常女人。
夫有尤物,足以移人。尤物在历史上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物种,她的特质是一种催化物,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摧毁一个男人的上进心,把他变成女人的绵羊、男人的暴君。比如褒姒,可以让她的国王丈夫烽火戏诸侯;再比如武则天,她可以让她法定意义上的儿子不顾一切要娶她;陈圆圆,可以令吴三桂冲冠一怒做汉奸……在倾国倾城这些毁灭性的工作中,尤物其实并没有什么主动的意见,但是男人们觉得面对尤物就像面对恐龙,只有把地球消灭一次才能配得上这种物种的灭绝。男人对尤物的爱好往往是有限度的,他们被物质的欲望引领惯了,突然要放下身外所有,去完整地接受人性的引领,那不亚于一次灵魂的超度。尤物因此具有了宗教意义。
金庸对尤物最有见地:他设计了两种尤物的代表形象,一为香香公主,纯真的典范,陈家洛必须放弃她成全自己的家国梦,两个种族的战争由此变成了两个男人的战争;一为陈圆圆,性感的极致,男性战争的终极原因。然而这世上肯为女人打仗的男人比尤物更加稀有。我们看到更多的是一些不彻底的男人,他们对尤物的爱好更像叶公好龙。
现代人戕害语言在尤物一词上最为功勋卓著。假如你怀着复古的心想查找一下尤物的源头,电脑会毫不客气地一口气送出十几个XX网址,那里面罗列的可真的都是些非常女人。还有各式各样的明星网迫不及待地要把尤物一词送给所有数得出名字的女明星。别想在尤物一词上发现古铜色的珍迹,尤物,在现代语汇中已经等同于性感的小母鸡,任何有三分姿色者都可以冠以性感尤物的称号招摇于泛滥的文字中。在二十世纪末的中国文字盛宴中,女性这个群体正集体向尤物的方向看齐。就像所有的女人都可以是美女,所有的女人也都可以是尤物。这件事反过来也就是说,这个时代其实没有什么美女,当然也就更没有什么尤物了。
尤物当然还是有,只不过我们看不见罢了。我们怎么可能看得见尤物呢?我们顶多做倾城时的第一目击证人,那已经很荣幸了。尤物本不是给我等凡夫俗子看的,她们只是为有能力倾国或倾城的人物准备的。我们顶多也就看一看宝贝罢。
说到宝贝,就想外国人不知怎样翻译尤物,大概只能拿宝贝来搪塞一下吧。宝贝,那可是市面上正流行的词儿。它更加生活化,不像尤物那么戏剧化。女人若是想让未谋面的男人把自己想像得可爱一点,取一个以宝贝作为前缀或后缀的名字总没有错。细品之,宝贝倒真有点尤物的后现代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