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2024-11-21 13:52:36|浏览:71
严歌苓
“高一层的审美,恰是审丑。”
这篇文章以审丑为题,采用两线叙事,一条线是美学上定义的“美与丑”,另一条线是故事里的人性美丑。
以“局外人”的身份——无定的视角来叙述整个故事。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有这么一对“爷孙”,老的叫“老臭儿”,小的叫“小臭儿”,谁也不知道小臭儿的爹妈是谁,他只管老头叫爷。老头捡着破烂,好歹把小臭儿抚养长大。终于,小臭儿如愿以偿当上了兵,退役后回来说要单干,向老头伸手要钱买家具娶媳妇,老头无奈只好选择当裸体模特,“一小时十五块”,就这样一个价格,老头身为人的尊严与价值被这个价格卖了出去。而小臭儿娶了媳妇挣了钱却把老头忘了,连一顿饭也不让他吃到,甚至干脆翻脸不认爷爷的身份。一年冬天,老头死在了郊外的茅草屋里,就像一颗石头被扔进大海,溅不起什么水花。老头姓曾。
作为视角的落点,“无定”的身份极其特殊,他既是那个时代的一员,也是见证了这一老一小的生命历程的人,他与这两人都因为各种事件保持着联系,作为一个局内人,他能亲身深切体会到老人的挣扎与无奈,能体会到老人这一生的不幸,同时作为一个美术生,借他之口来叙述“美丑”之辨符合逻辑。另外,作为一个局外人,无定亲眼目睹了一切却不实际参与到老头与小臭儿的相处之中,他不会影响到两人的关系与相处模式,不会对故事情节的发展产生偏差,使一切都掌握在作者手中。
再来仔细谈谈故事情节。文章开篇就摆明了观点“高一层的审美,恰是审丑”,乍看与文章内容毫无联系,但是“我”(无定)一个美术生看见老头成为裸体模特时,赵老师一语点明老头的特征:“这具人体夸张、浓缩了劳苦谦卑的衰老,一种丰富的不幸。”
甚至,赵老师理所当然的认为“想想罗丹的老妓女,往往,高一层的审美,恰是审丑”,这就把“审丑”与文章串起来了。不仅丑,而且臭,“啊呀!”女学生低声说:“你没凑近,老头身上那股味哟,不知他这辈子可进过澡堂子……”如此不堪的收破烂的老头确实是很丑的,丑陋的外形,肮脏的工作,这些都可以算是人们眼中的污点,人们不仅要鄙视老头的“丑”,还要阴沉地、默默地俯视着老头。每张脸都板硬,盛着或显著、或含蓄的恶心。人们唾弃他,嫌恶他,“巧巧”(无定的老婆)泼馊稀饭到他身上还要阴阳怪气的讲两句。
小臭儿呢?他不丑,他当兵“光荣”退役回乡,有了老头买来的电视机、钢琴、电冰箱,多么耀武扬威!他那豪爽的笑声与不在乎的口气都有老头的支撑,他可以毫无顾忌的娶媳妇,娶一个做美甲戴戒指会弹钢琴的媳妇,还可以天天吃饺子。他做绢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钱大把大把的赚,生活水平直线上升。
可是无定觉得他丑。不仅丑,而且无药可救。“我哪儿来的爷爷?他老脸不要,我可要脸!”小臭儿说。起身嘱咐媳妇:“先不开饭,不然他下回专赶吃饭时间来,你就告诉他我不在家。”这是无定亲眼目睹的事件,小臭儿虽然成了“有产阶级”,但是却对老头越发抠搜,连一顿饺子也不愿分与他吃,而这种丑,是可以一直追溯到小时候的。
“臭儿啊,赶明儿挣钱给谁花?”老头问。
“给爷爷。”男孩匆忙地答,不情愿从糖上分心。
“给不给爷爷买好吃的?”
“买!”
“那你的糖让不让爷爷尝一口?”
老头半躬身,朝孙子靠近几步。老头低躬的身体和前伸的嘴使无定想起那类尊严都老没了的老狗。
这一段描写早早就埋下了伏笔。好一只“老狗”,一只不知廉耻的狗,老丑还不自知,就是这只老狗把小臭儿拉扯大了。
小臭儿娶的媳妇光鲜亮丽,她的十根涂了血红指甲、生来就相宜于各类戒指的手指若搁在钢琴键上,将不知谁讽刺谁。
严歌苓毫不留情,人们对于老头的态度如何的冷漠刻薄,严歌苓就十倍以无定的角度还回去。几近于锐利的词句,冷冷的插进每个“帮凶”的心脏,老头死了。
他终于死了。这样一个生命的消逝比它的存在更正常。这死让一切嫌恶他的、怜悯他的、心痛他的人都松了口气。死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冬天,残雪把一切存在过的痕迹都掩住,世界终于干净了,真美。
在这篇文章中,严歌苓用一贯的利落笔调,在短小的篇幅里淋漓尽致的呈现了美与丑的对立。严歌苓确实在审丑,审视小臭儿、巧巧、赵老师、那些邻居的本性之丑,又把老头丑陋的身体特征甩到人们的眼前,让人们惊讶起来,却给了老头以“审美”。
丑还是美,不是外找,而是内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