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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的意思?

|2024-12-21 22:18:42|浏览:73

人们常说,诗歌是语言的种子。它能够最极致地展示出母语之美,并且不断地提供新的句法、词语、修辞、意象,从而丰富人们的文学表达乃至日常表达。

现实中,或许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阅读诗歌的习惯,但是每一个人——只要他还使用着自己的母语——都会潜移默化地受到诗歌的影响。见到“黄河之水”想到“天上来”,这是李白的影响。想起“面朝大海”就盼望着“春暖花开”,是受了海子的熏陶。许多人心情不好就聚在一起喝酒,这个传统是曹操早就在诗里面建立过的——即便他们未必知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诗句原文,但这不又恰恰说明了,诗歌已经渗透到了中国人的潜意识,并无形中更改了人们的情感结构乃至行为方式了吗?

诗歌如此重要,但出于种种原因,我们身边真正会写诗的人并不太多,甚至真正懂诗的人数量也还有限。对于现代诗(诗歌在当下时代最重要的存在形态)而言,情况尤其如此。至于“现代诗”是如何产生的、为什么会与古诗区分开来,这些问题恐怕也是很多人所不清楚的。

事实上,“现代诗”这个名字就藏了很多故事。在中国文学史中,之所以存在着古诗和现代诗的类型分野,是因为五四运动后,白话代替文言成为了诗歌的主要语言材料。

为什么忽然要用白话替代文言?这背后的原因很复杂。最核心的原因,是时代变了。古代人面对着一个稳定的、“天人合一”的世界,而现代人不一样了,他所面对的乃是一个急剧变化的、充满人造物的时代(工业文明时代)。因此,原有的表达方式不足以适应新的生活,诗歌的语言方式、语言形态和审美逻辑,就会相应出现变化。复杂破碎的现代体验,需要由现代的语言、现代的节奏来进行表达;再加上西方文化、世界文学的影响,汉语“现代诗”(也叫“白话诗”“新诗”“现代汉诗”等)就这样产生出来了。因此,“现代诗”的“现代”,不仅是一个时间概念,还是一种文化概念。现代诗歌,是现代生活、现代文化、现代体验的直接产物。

名字搞清楚了,接下来的问题是,现代诗的本质是什么呢?在我看来,现代诗歌的本质,至少有以下三个方面的可能。

现代诗歌在本质上可以是一种抒情

英国诗人华兹华斯的《抒情歌谣集》再版序言里,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定义:“诗是强烈情感的自然表达。”这是一个很浪漫主义的定义,心有郁结或狂喜,就要说出来,以一种强有力的形式爆发出来,于是就有了诗歌。这种表达是人类的本能,几千年都不会改变。人们说《诗经》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现代诗歌也常是这样。

事实上,当代的流行歌曲也是建基于此。“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多么直接的抒情!只不过从文学艺术的角度就常常不能看了。现代诗歌的抒情,往往会以一种更复杂、更深刻的方式进行。

举一首例子,西班牙诗人加西亚·洛尔卡的《骑士之歌》:

科尔多巴

孤悬在天涯。

漆黑的小马,圆大的月亮,

橄榄满袋在鞍边悬挂。

这条路我虽然早认识,

今生已到不了科尔多巴。

穿过原野,穿过烈风,

赤红的月亮,漆黑的马。

死亡正在俯视着我,

在戍楼上,在科尔多巴。

唉,何其漫长的路途!

唉,何其英勇的小马!

唉,死亡已经在等待我,

等我赶路去科尔多巴!

这相当于我们中国古代的边塞诗,写得苍凉、悲壮。但与古诗不同的是,作者在诗中加入了一种现代性的死亡预感:他使“死亡”在场,但是又把它“悬置”起来(在戍楼上,俯视着我,等待着我)。这种在场与悬置之间,一开一合,产生了巨大的美学张力,使文本产生了某种悬浮、滑动的微妙意味。这使得一种传统意义上的“宿命感”具有了典型的现代性美学表达。

如果说洛尔卡这首诗在抒情方式上还算总体与传统相通、因而不算太难理解,那么下面一首诗,抒情方式则显然更加特殊一些:

甚至死后他也没有回到

他古老的佛罗伦萨。

为了这个离去、并不曾回头的人,

为了他我唱起这支歌。

火把,黑夜,最后的拥抱,

门槛之外,命运痛哭。

从地狱里他送给她以诅咒

而在天国里他也不能忘掉她。

但是赤足,身着赎罪衫,

手持一支燃着的烛火他不曾行走

穿过他的佛罗伦萨——那为他深爱的,

不忠、卑下的,那为他所渴望的……

这首诗的作者是俄罗斯著名女诗人阿赫玛托娃,诗的名字是《但丁》。但丁对佛罗伦萨的深沉的爱恋,与流亡中的苦涩、怨恨纠缠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情感。这种流落天涯、爱恨纠葛的感受,恰恰与阿赫玛托娃的人生际遇很接近。阿赫玛托娃写但丁,其实就是写自己。这种复杂而又无比强烈的感情,以一个“他者”形象传递出来,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抒情:冷静节制、不动声色(大量笔触都是在描绘客观的场景和动作),其实更加锥心刺骨。

全诗到最后,猛烈的情感终于收束不住了。于是我们看到了一个极为特别的结尾:在一串形容词后,全诗直接收尾。看起来诗没有写完,但事实上这个结尾只能如此,因为情感的强度和深度已经超出了语言能承受的极限,因而再也没有办法写下去了。这样的抒情,看似处理得很“冷”,其实具有惊心动魄的力量。这是很高级的抒情,它显示出现代诗歌的魅力所在。

现代诗歌在本质上常常是一种发现

曾有诗人说过,任何一棵树,都足够让一个诗人写一辈子。为什么?我们一般人不容易理解。那是因为我们在日常的工具理性中沉溺太久。工具理性其实就是小学作文的逻辑。

小学作文怎么写一棵树?“我要像大树一样,快快成长,长大了做国家的栋梁。”交上去,老师给个优,回家看“喜羊羊”去了。一棵树就这么写完了:除了砍下来做栋梁顶在屋顶上,好像再没有其他可能性。其实,还可以劈柴烧、做家具。劈柴烧,能够化成火焰;做家具,能够改变形状。这些都可以写。更上一层,树可以做它自己:树干上的每一个褶皱、伤口处分泌的树脂、沙沙作响的树叶和被树叶捕获的风,乃至于藏身在暗影中的蚊虫……这些不能写么?这些,每一样都是造物的奇迹,细细想来,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美。只不过我们大多数人,只想着拿它砍了盖房子罢了。

回到这种原初性的美,其实就是对世界的重新发现。这是诗歌、文学的大用——无用之用。有关这点,可以借用一个哲学上的概念,叫“现象学还原”:把事物还原到最初始的状态,重新去发现它。在这种重新的发现之中,世界会呈现出全新的面目,也会随即与生命产生全新的关联与共鸣。在这样的过程之中,人,得以重新拥有世界。在文学理论的专业领域,这种操作叫“陌生化”。

刚才说到了树木,我正好可以举一首跟树木有关的诗歌作为例子——而且它还正跟我们说到的“砍树”有关系。法国诗人苏佩维埃尔的《林中》:

在一座古老的森林中,

一株高高的树被伐倒了。

一条垂直的虚空

震颤着,形成一根树干,

在那倒下的树旁。

当它还在沙沙作响,

找吧,找吧,鸟儿们,

在那崇高的记念里,

你们的巢在什么地方。

出人意料地,作者写的是树被伐倒后形成的虚空。“震颤着,形成一根树干”,生动、准确,平实的表述,却充满了经验的惊奇。进一步,它又关乎于记忆。这样的诗,从平常的景象中看到世界无形的秘密,如同开了天眼,又充满了浩大的悲悯(为鸟,也为自己),真是好诗。

现代诗歌在本质上还可以是一种修辞

不断探索新的意象和想象、开发新的语言表达方式,这向来是诗歌的天职。这种天职,常常会在技术性的诗歌修辞操作中获得自身的闪光。例如,我们如何去写“女人老了”?按常规的方式,说“人老珠黄”“岁月催人老”,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也没有什么画面感。现代诗歌就是要通过语言的魔术,开发出古老主题的新鲜表述。中国诗人沈苇有句子叫“那被岁月取消的美”,把“美”和“取消”两个看似无关的词忽然碰撞到一起,乍一看是病句,其实却是极漂亮也极准确的修辞。美国诗人拉金的《下午》,其中写到陪伴小女孩玩耍的中年妇女们,结尾是这样的:

她们的美已变厚。

有些甚么正把她们推向

她们自己的生命的侧边。

一种“变厚”的美,就是一种在岁月中褪色、消逝的美;与之相对的,是女儿们的薄嫩的美。而“推向生命的侧边”,意味着不再处于世界的视线中央,这表达是隐晦的、但又是精确的。这就是修辞的瞬间闪光。而在另外一些时候,现代诗歌甚至可以是一场词语自身的“连连看”游戏,通过眼花缭乱的双关、谐音、联想跳跃、词语接龙,语言自身将会呈现出特别的魅力。例如中国当代诗人树才的《心里有烟》:

心里有烟,

心里有鬼,

心里有烟鬼。

男烟鬼?女烟鬼?

心里有火,

心里有灾,

心里有火灾。

救火车!救火车!

心里有怨,

心里有气,

心里有怨气。

开门,开窗,透气!

心里有情,

心里有人,

心里有情人。

成眷属?成冤家?

心里有数,

心里没数,

心里直打鼓。

一打鼓,烟跑了。

这样的诗当然是没有什么“中心思想”可言的,似乎也很难从中找出什么思想教育意义。但它依然可以是很好的诗,因为它显示出一种智性的魅力、展示并拓宽了词语自身的无穷可能性。换言之,作者固然没有在内容意义层面“砍柴”,但的确是在语言修辞层面“磨刀”,而磨刀常常是不误砍柴工的。这本身便是另一种“意义”——来自语言自身内部的“意义。

小小苏
12-21 22:18优质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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